第32章 暗涌（2 / 2）

多年前刻意回避的记忆，尘封在匣子里，今朝重新取出，霉味如同汹涌的浪潮，迅猛激烈。

清晰地注入脑海，呛人一鼻子灰，呛咳出泪。

那天最后他们两个藏到了天井下。

暮春天气，夜里湿气很重，石凳也冰凉刺骨，头顶月光很亮，像要去帮人照明心事。

空气安静黏稠，呼吸声可闻。

两个人都没有说话，坐在一条横凳上，中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。

邵也递过来一只耳机，李诗尔也就顺手塞进耳朵，跟着一起听。

也不知道是不是邵也出来匆忙，没有将全部歌曲下载成功。

整夜耳机里就只出现了两首歌，来回循环播放。

两首都是粤语的，曲风伤感悲情。

可惜那天李诗尔根本没有用心在听，因为听不懂，也因为少女的胆怯害羞。

所以也就没有能做到，用心去体会感悟。

她那天究竟是怎样的心情呢？

紧张、激动、羞怯、甜蜜，勇敢……

误以为那是第一次约会，误以为那是爱情的即将萌芽开花，光顾着欣喜，只知想要把时间留住延长，却忘记了去感受相处。

也不知道那天邵也又是怎样的心情，是单纯想来告个别？还是临别前再见最后一面童年伙伴，仅此而已。

当然最后他什么都没说，他的心情，李诗尔也无从猜测揣摩。

……

“哎，我想起来了！”时欢挥着巴掌，兴奋地在李诗尔肩膀上来了一下。

李诗尔迅速将脸上的感怀缩回心底，调出正常的语气，笑着问：“什么歌啊？”

时欢故作神神秘秘，将手机递到李诗尔面前：“我们可以听歌识曲呀！”

李诗尔：“……”

结果还真搜出来了，歌名叫《暗涌》，天后王菲的歌。

李诗尔带上耳机从头开始听，一样的歌，隔了年龄阅历去听，心情也略有差别。

“曾多么想多么想贴近

你的心和眼口和耳亦没缘份

我都捉不紧

…………

没理由相恋可以没有暗涌

其实我再去爱惜你又有何用

难道这次我抱紧你未必落空

…………

什么我都有预感

然后睁不开两眼看命运光临

然后天空又再涌起密云”

一曲终了，有淡淡的惆怅。

时欢在旁边叽叽喳喳给她科普：“这是一首写暗恋的歌欸，讲述无法把握的爱情。爱一个人爱到不动声色，表面故作风平浪静，内心却暗潮涌动。不敢表白，怕被拒绝，但又无法真正做到放弃释怀，哎操，好虐……”

“我偷偷跟你说个秘密啊，传闻这是林夕大大写给黄耀明的嗳，这样一想是不是更虐了？不过你不爱看八卦，估计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。但这歌真是首好歌，引起多少男男女女的共鸣，简直了。你说是不是特别好听？”

“嗯。”

李诗尔点头，强忍住泪意，将耳机塞回时欢手里。

背过身，泪水终于还是控制不住夺眶而出。

从蓄怨一个人，到心疼一个人，需要多久？

一首歌的时间足以。

那天邵也大约比她还要难过吧，对于分离。

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再见，不知道心爱的女孩喜不喜欢他，尚还没学会如何去体面地道别。

比这些还要让人难过的。

他连未来手术情况好坏与否都不清楚，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够活下去，以平凡，以健康。

李诗尔拭干眼泪。

她突然好想抱一抱曾经的小邵也，哪怕给他一点点温暖。

那晚其实是她的心情辜负了他。

整个人心神恍惚，李诗尔拿起桌上的酒杯，仰头一饮而尽。

酒水太甜，腻口，不够浓烈。

遣不散心底涓涓流淌的无尽懊悔。

******

邵垚森在厕所口等陆乔，那厮不知道是在里面睡着了还是怎么回事，半天都不见出来。

约摸一刻钟过后，邵垚森耐心告罄，进去捞人。

结果进去一看，陆乔正站在洗手池旁，跟人拼歌，噢不，吵架。

只不过因为醉得厉害，嘴皮子有点打飘，听起来像在唱戏。

邵垚森闲适倚在门边听了一会，一对三，陆乔竟然没输，险居上风。

又过了小会，邵垚森终于品出一丝不符合平常来。

这四个人，是在用英文对骂？

“让让小兄弟，别堵门口。”

邵垚森回过头，一个纹着大花臂的男人胳膊搭在他肩上，面容狞笑。

邵垚森无声扫了眼旁边一人多宽的距离，没说话，将身体往门边又错了错。

那大花臂却没有往内走的迹象，停在那，同他攀谈了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