满天飞舞（1 / 1）

长途公共汽车开得很慢，车上的人并不多，正好有时间让我搞清楚一些事情。原来最后一战中尖刀连太过勇猛了，让敌人以为是主力部队，就用三十几门重炮实施火力覆盖，所有的炮弹都被打光后，二十条鲜活的生命就消失在震天撼地的爆炸中，只留下一片片残破的军装漫天飞舞。。

等到主力部队轻松攻进敌方重炮阵地的时候，堆积成山的炮弹壳把所有士兵都惊呆了，没人下令，没人协调，所有人都默默地摘下了钢盔朝天鸣枪，敌人消耗了将近四千发155毫米的炮弹，只是为了攻击二十二个人的尖刀连，而且我和老猫还特么漏网了。。

连长和另外十九位兄弟，平均每人承受了两百发155毫米口径的炮弹！

“这些报纸上都登出来了。”老猫的声音很平淡，可是眼里却闪烁着骄傲：“上级为尖刀连单独建了一个纪念碑，三十三个名字都在上面，我主动要求把我的名字刻上去的，因为我的心已经跟着连长他们一起阵亡了。。至于你，我只是猜测你还活着，毕竟算时间的话，你还来不及赶回战场，不过你是我们的兄弟，我不敢把你的名字落下，要不大伙会揍死我。”

“你的半条手臂竟然救下了尖刀连。”我苦笑着摇了摇头：“不过我猜连长他们应该会原谅你，所以才给了我机会找到你，让你重新归队。”

说心里话，真相很残酷，残酷到我都不懂疼痛了，只是一遍遍地抚摸着脑海中那一张张鲜活的笑脸，仿佛一切还发生在昨天，惨痛的记忆在心底翻腾着，就像一只暴怒的野兽般四处冲击着。。

天空中布满了灰色的乌云，厚重得如同远处层层叠叠的山峦，细细密密的雨丝就像一条条银箭射向满目疮痍的大地，一缕缕殷红混合在雨水中缓缓流淌，偶尔一两声痛苦的哀嚎在努力地提醒着世人：这里还有生还者。。

多少昨日还是鲜活的生命，经过了不到两个小时的战斗，都只留下了一具具的尸骸，曾经憨厚的笑脸，到如今只剩下冰冷的脸庞，混合着雨水，或是绝望的泪水缓缓流淌，暗红色的土地是他们最后的归宿。

第一战打下来，三十三变成了二十八，不再憨笑的五张青涩面孔，都被生还者狠狠地刻在脑子里：“你们都他娘的哭个球！”柱子甩了甩手愤怒地嘶吼着：“我们是尖刀连，就是打死也挤不出一滴泪！”

“你不是也在哭吗。。”阿华瘫在地上，抓着老齐冰凉的胳膊死活不肯松手，泪汪汪的眼睛看起来就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妇。

“放屁！”柱子又摸了把鼻涕眼泪，狠狠地瞪了一眼阿华：“老子是被雨淋的，谁他娘的。。呜呜呜。。他娘的。。呜呜呜。。”

悲切和凄惨布满了整个天空，二十几个铁打的汉子就像落水狗般哀嚎着，任凭雨点打在扭曲的脸上，目光中血色的残忍早已不知去向，如同二十几只丧家之犬，在苍白无力地等待着战友重新站起来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