敷药（2 / 2）

引路人的脚步声消失后，戚策琰将问话重复了一遍。他寻思片刻，快步走到了柜子前面，开始在行李里翻找起来。

“我……好像忘带伤药了，你不用找我的了。”和期挤到他身边，探出一只手臂，拽出自己的青布包裹，从里头拿了个油纸包出来。“饿死我了。”她连绳子都顾不上不解，直接将油纸撕了个难看的口子，拿出两块青绿色的糕饼塞进嘴里。

“你还要我问上几遍？”

戚策琰的愤怒爆发了。发火是发火，他忙碌依旧。将伤药的瓷瓶攥在手里，戚策琰又奔向铜盆，将麻帕子浸湿，拧干，而后带着这些物件返回桌边。

“挨打的不止我一个，嘶——”

和期像只通人性的小兽，面朝向戚策琰端正地坐好，乖乖等他给她敷药。与此同时，她的手不闲着，将糕饼掰成小块，不断往自己嘴里送。戚策琰的湿帕子触碰到她脸颊的时候，和期倒吸一口凉气，下意识朝旁边躲闪。

戚策琰心头一紧，擦拭她脸颊的动作放轻了不少：“接着说。”

“那女先生，扯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玩意，什么男尊女卑呀、三从四德呀，她还说福神有云，什么‘生不出儿子是女子的罪过’，”和期边嚼着糕边回忆道，“有个女子读过挺多书，就站起来反驳她，什么触犯了《宣德律》、还有那女先生说的什么《善德》……《善德益久》，不是福神教的典籍。”

“《善德久益》，”戚策琰纠正她，将药粉倒在帕子上润湿，“这是罗刹教的经典。”

“嗯。”和期漫应了一声，继续道：“反正，那女子把女先生驳了个底掉，大家哈哈哈笑成一片，女先生脸上挂不住，就叫来几个穿蓝衣服的大汉抓住我们的胳膊，然后跳下来掴巴掌。”

“就因为自己脸上挂不住？”

戚策琰此时正弯了腰、用帕子将药粉一点一点往那几道鲜艳的血痕上敷。闻言，他脑中忽然浮现出了一副怪异滑稽的图景，很不真实。戚策琰挑眉，追问道。“你们那位女先生将每个人都打了？”

“对呀。”和期望着他，扑闪着小鹿似的眼睛。

“和期。”戚策琰威胁她，手上微微加重了些力道。

“痛痛痛……”和期龇牙咧嘴，大声呼痛。多年的求生经历让令她即刻放弃了挣扎。她垂下眼眸，瘪了嘴巴，老实地道出实情：“挨打的就我，还有那个出头的。”

“你才是那个出头的吧。”

戚策琰怀疑道。他注意到她脸上有道血痕有格外艳红，担心有破溃，便凑近了细细查看起来。

“怎么可能……”感到戚策琰的鼻息在自己的腮边颤动，和期有些不自在，不动声色地向旁边闪避了下。她似是怕痛，尽量避免扯动脸皮，用嘴角硬挤出了一个惨笑，“长教习你看我像知道《善德律》和《宣德益久》的人吗？”

还不错，没流血。

戚策琰放下心来，淡然道：“不像。”他又想起另一件事，问她：“你刚才为何不让我同那引路人说话？”他原是想借机恐吓恐吓那人的，即便收效甚微也值得一试，最起码还能除掉一只将她视为软柿子、想把血吸干净的蚊蝇。

“说起这个……”

和期忽然敛容，整肃了表情。她停下掰糕饼的手，抬眸问道：“长教习，你那边的‘先生’，是怎么‘授业’的？”

和期正儿八经的时候不多，她一旦正色，就代表脑子里一定有紧要的事情在盘旋。戚策琰端详着她的脸，一边将麻巾帕撕成小条，一边把“进学”的见闻一五一十地同她讲了。

“原来如此。”

听完戚策琰的叙述，和期恍然道：“怪不得那人这么笃定，说‘你们的丈夫不会帮你们的’，原来……你们都已经被人收买了。”

见戚策琰神情疑惑，和期解释道，杀鸡儆猴地掌掴完她和挑事女后，那“女先生”很是得意，她见众女子中似还有不服气者，便冷笑着放出狠话：“你们尽管去告状，看你们的夫君是信你，过来找我的麻烦；还是信我，觉的你身负罪孽，本就该打。”

……

“她打完人之后，又让我们抄书，”和期补充道，“有几个人抱怨了几句，她便把那句话又重复了一遍，看起来很是胸有成竹。”

两边的情况这么一总，戚策琰自己“进学”时心中浮起的疑问也有了答案。他搬来铜盆，将细布条挨个润了下，又往上面撒了厚实的干药粉，然后一条一条地往和期脸上那些血痕上敷。

“‘贵子方’似乎想离间夫妻。”他沉吟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