收信人(2 / 2)
他看着自己淌着血的手臂,无声的闭上了眼睛。
空气沉重而粘稠的缓缓晃动,像个笨重的史前巨兽在盲目的挪动身躯。在近乎窒息的无形阻隔中,轻轻的传来一下敲门声。
魏止艾手指微微颤动。
太累了。
幻觉也好,现实也好,他不想管了。
“魏止艾。你醒了吗?”
……谢衿生?
魏止艾猛地爬了起来,没留神踩到了地上的书,滑了一下重新摔在地上。
“……他妈的。”魏止艾狼狈的爬起来,“上辈子欠了你的!”
他打开自己额外加的防盗门,做贼一样趴在最外面的防盗门上。他清了下嗓子,努力让自己听起来正常一点,他问道:“什么事?”
“我没带钥匙。”谢衿生的声音隔着门传进来,“要从你家阳台翻过去。”
魏止艾慌张的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公寓,头一回觉得不堪入目。
万般无奈之下,魏止艾尽力向新邻居展现自己的友好。
魏止艾:“拜托您,滚。”
谢衿生:“魏止艾,我再给你一次机会。”
“……五分钟。”魏止艾秒怂。
魏止艾一边脱上衣一边从餐桌下面翻出自己的药箱,抓起纱布和绷带就胡乱往左臂上缠。
他提着药箱,把藏在各种地方的大大小小的刀片全部扔进药箱里,然后把散在沙发上地上的各种书籍随便摞在一起。
他把药箱扔进卧室,从卧室里抓出一件黑色的长袖衬衣,一边手忙脚乱的系着扣子,一边把书架上、茶几上、餐桌上、洗手台上的各种药物全部扔进卧室。
他胡乱照了下镜子,确定自己脸上身上都没有血迹,然后慌慌张张的往门口跑,半路看见地上有一小滩血迹,又打着滑的跑回去拿纸巾。
好不容易收拾完血迹,他冲到门口,刚想开门,又想起来卧室门没关,再一次跑回去关门。
第二次碰到门把手的时候,魏止艾突然意识到不开窗帘会显得很奇怪,于是又关了灯把客厅的窗帘拉开,一下子被漫进来清浅日光晃了眼睛。
第三次碰到门把手的时候,魏止艾又想到他本身就有点儿神经质,拉开窗帘反而引人怀疑,于是又跑回去把窗帘拉上。
第四次碰到门把手的时候,魏止艾又跑回浴室,抬手轻轻给了自己一耳光,对着镜子挤出一个友好中略带疲惫的笑容。
然后收拾一新的魏止艾,带着他每一个弧度都计算好了的笑容打开了门,身后是他虚假的公寓。
衣着整洁的谢衿生举着手腕,目瞪口呆的看着手表。
“五分钟,不多不少。”谢衿生纳闷的晃了晃手表,“你别不是特意晾了我五分钟吧?”
魏止艾挑眉:“你不应该质疑一个天才对时间的把握。”
谢衿生忽然笑得露出一颗虎牙,从身后拿出一个满满当当的塑料袋,塞到了魏止艾怀里。
“早饭,好多种,你挑着吃。”谢衿生弯腰捡起地上的一摞杂志和信件,进门放在吧台上,“你的信,我给你拿上来了。”
魏止艾愣愣的看着塑料袋里的东西,一时忘了动弹。
“这算什么?”魏止艾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,“可怜吗?”
谢衿生愣了一下,笑道:“当然不是啊。”
魏止艾把塑料袋扔在地上,失控的低声吼道:“我才不需要可怜!别靠近我!懂吗!别、靠、近、我!谁让你动我的信箱的!那是我的信!我的东西!还有我的死亡通知!不许你动!滚!”
不扔不知道,一扔居然还扔出一袋猫粮和一袋狗粮。
魏止艾愣了,突然恢复了正常。
谢衿生真佩服自己的适应力,面对脾气反复无常的魏止艾,居然心中毫无波澜。
他淡定的冲着门外吹了个口哨,喊道:“挚爱。收信人。”
魏止艾茫然的应了一声,抬头看见一个棕黄色的小土狗欢快的冲进门,绕着谢衿生摇尾巴。
门口还有一只微胖的橘猫警觉的探头探脑。
那狗估计是个傻的,绕着谢衿生转了好几圈,才发现还有魏止艾这么一个人,奶凶奶凶的冲着魏止艾不停的叫,黑不溜秋的眼睛敌意的盯着魏止艾。
橘猫应该是个聪明的,跳上吧台,对着魏止艾凶恶的呲牙,满门心思都在魏止艾左臂上。
魏止艾突然有了一种左青龙右白虎的紧迫感。
谢衿生看着魏止艾的左臂,皱了眉头。
“收信人,老实点儿。”谢衿生抬手把橘猫提溜到小奶狗那里,“看着挚爱。”
魏止艾:“嗯?”
挚爱:“汪?”
魏止艾青筋暴起:“……这狗名怎么跟我名——”
眼看着魏止艾又要发火,谢衿生利落的反扭了他左臂,把他整个人按在沙发里。
“谢衿生你嘶——”魏止艾刚好被他握住伤口,疼得咬了牙,“你这是私闯民宅!还带着你家狗和猫!你这种流氓行为是违——”
谢衿生把魏止艾的衣袖推上去,看着他手臂上的纱布恼道:“你再说一句话,我就真的耍流氓了。”
魏止艾老实闭嘴。
另一边,挚爱被收信人狠狠的打了一爪子,委屈巴巴的趴在地上。
魏止艾坐在餐桌前伸着胳膊,出神的看着地上的一猫一狗。谢衿生仔细的给他重新包扎伤口。
挚爱像个智障一样追着收信人到处跑,收信人怎么甩都甩不掉。
谢衿生轻声道:“包扎完伤口,吃完饭,就跟着我去警局,认识认识六组那群刺头儿。”
魏止艾没说话,转头看着收信人欺负挚爱。
他随手抓的衬衣大了,松垮的搭在身上,领口处可以看见他部分嶙峋的锁骨。他扭头望向别处,垂下来的刘海遮掩了眼眸,脸庞和脖颈的线条有着颓唐的美感。
谢衿生收回目光,沉默的把魏止艾手臂上又深又长的伤口包裹起来。
“以后你的信,经过我之后才能看。”谢衿生恶趣味的打了个蝴蝶结,“那些恐吓信什么的,我会给你拿走,你这精神状态还是别看了。”
“凭什么!”魏止艾反驳,“你又不是我的谁!”
谢衿生探身逼近他,嘴角紧绷,沉沉的盯着他的眼眸。
魏止艾想躲,却被他一把扣住后脑勺。
“不是你说的,我是你仇人吗?”谢衿生笑了一下,眼神却是冷的,“‘收信人’是什么意思?”
魏止艾躲闪了目光,敷衍道:“都说了图个吉利而已。”
谢衿生手上微微用力,逼着魏止艾不得不直视他锐利的眸子。
谢衿生轻声道:“魏止艾你是属牙膏的吗?不打不招,非得我动手?”
魏止艾沉默了一会,舔了下嘴唇,老实道:“有人做你的‘收信人’,你才可以使用游戏里的安全屋。”
疯人的游戏永不落幕。
谢衿生愣了一瞬,柔声哄道:“早就结束了。”
魏止艾笃定且偏执的望向他:“可我还活着。”
不分虚实,至死方休。
魏止艾苦笑:“而且没有安全屋这种东西了。”
谢衿生这个人好像从来不害怕,他笑道:“怎么没有?”
魏止艾愣神的时候,谢衿生凑过去在他额头啄了一下,笑道:我以后就是你的‘收信人’,这就算你签收了。”
魏止艾猛地红了耳垂,炸毛的跳起来道:“我才不需要——”
“你说的,我们是仇人。”谢衿生笑得危险,狠狠的捶了桌子一下,“而作为我的仇人的你——没有话语权。”
魏止艾:“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