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75章 花小紫(2 / 2)
子佩不好意思地笑了:“哪里巧?瞎做为耍子的。”又道:“药碗烫,小心手。女人做不来这个噶,换我喂哥哥吧?”
“我做得来。”凌讶并不假手与人,举勺到唇边,先吹了两口:“这么些日子,不都是我喂她?”
袅袅热气之中,云瞳只觉他脸色微红,暗忖这是何故?
喂药喂了好一阵子,凌讶是一点不急,可欢郎急了,几次去摇子佩的手臂:“哥哥,我饿咯,前腔子都搭上了后脊骨。”
“快摆桌子吧。”凌讶示意子佩:“都做了什么好吃的?”
“有细米饭,小紫哥哥可以泡汤吃伐?”
“还不行。”凌讶喂完一碗,拿手指抹去云瞳唇边药渍,绽开一缕温柔笑意:“乖乖睡一觉再说,嗯?”
我不想睡觉,你告诉我这都怎么回事?云瞳喉间作响,见不能出声,便又努力去抓凌讶的袖口。
没等抓到,反被凌讶反掖回了被窝,他拿长指在自己唇上一按。“我是你妻主,你是我夫郎,这里是咱的家……就这些,嘻,听话,快闭眼睛睡觉。”
“……”
云瞳才不肯听话,可青纱帐帘已被放了下来,那自称她妻主的男人起身走了,走到桌边,和子佩、欢郎兄弟坐到了一处,吃饭喝汤扯起了闲白。
“姐姐,哥哥做的饭好吃不好吃伐?”
“小欢郎,不好吃你还吃那么多。”
“嘿嘿,侬要说一句不好吃,哥哥下回更要卖力做,那就会有更多更好吃的咧。”
“好侬个坏心肠的死小小!”
我成了他凌讶的夫郎?这是世道变了,还是……云瞳暗自咬牙,好在手被放回来了,连忙先摸摸自己。身上该有的物件一件没缺没短,她松下一口气:看来没什么“改回去”的荒唐事儿发生,只是很多地方摸起来粗糙得很,都不似自己的皮肉了。若是死了变鬼,该不会这样伤痕累累吧?如今还是一动就疼难于忍受,说明我还活着?
再看凌讶,穿着件湖水蓝的高领对襟长袄,左边短,右边长,好像古画里才有的样式,更衬得腰身瘦削,脸色苍白。刚才没细看,他露出的手背上也有条条伤疤,新旧不一,有的还泛着血丝。
子佩显然也瞧见了,偏头过来,眉头微蹙:“这是采山莓子弄伤了伐?要涂点点龟树胶才能好。”
“小伤,不会留疤。”凌讶与他说着话,不时还往帐子里瞄一瞄:“今儿高兴,再吃一碗,还有两件私事要麻烦子佩。”
子佩见自己做的饭菜合他胃口,笑盈盈接碗过来:“侬说好嘞,客气啥子?”
凌讶一指箱子里的绣缎:“村东头阿麦公公送我两匹,我想做身新衣。”瞥一眼帐子,咳嗽一声:“小紫现今伤着,动不了手,得麻烦你辛苦辛苦……”
“刚才侬没回来,我哥哥就惦着往那缎缎上绣比翼鸟噶。”欢郎咽下一口饭,叽咕哝哝说道:“我说不如绣……”
子佩一羞,“啪”就打了弟弟手背一下。
“比翼鸟……咳,都是绣在枕套上的……”凌讶欲言又止。
子佩何其解意,立刻轻声接道:“要是料子够,多做两个枕套也使得噶。”
“那更好了。”凌讶合掌道谢。
“侬别嫌活计粗。”子佩垂了头:“听说小紫哥哥针绣了得,我做的,怕是比不了噶。”
我针绣了得?云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:这都是听谁说的……
凌讶忍俊不禁:“他么,也就绣个鸳鸯还像样,其它的,都不成。”
“鸳鸯伐?只在我们唱的儿谣里听到过。”欢郎忽然从饭盘后抬起眼睛:“到底长啥子模样?”
连鸳鸯都不知道,这是什么地方什么人啊?云瞳更觉怪异,又细细去看屋里那些家什和他们哥俩的穿戴。
“鸳鸯比你们这里爱绣的五彩比翼鸟小一些,头顶上有一捋毛是白的,雌雄结伴浮在绿波上。”
“白毛浮绿水,那不是大鹅伐?”欢郎“哈哈”笑起来。
凌讶一愣:“你怎么知道这一句?”
这一句连我都知道,碧落名臣王回七岁时所写《咏鹅》(1),小讶干嘛这么问欢郎?云瞳正在疑惑,却见子佩兄弟俩对视片刻,都茫然摇起了头。
“许是听老方爷爷或阿麦公公讲的,记不得噶。”
“下一句是什么?”凌讶盯着又问。
“不晓得。”子佩想了又想,抱歉一笑:“有啥子要紧没有?我可以去到村里头问一问噶。”
“那倒不用。”凌讶直接告诉了他们:“白毛浮绿水,红掌拨清波,是《咏鹅》诗不错。欢郎背下来,可以去村里跟小伢郎们炫耀啦。”
“好好好。”欢郎眉开眼笑:“小石榴他们都只会念‘一拍一’,我会念‘大白鹅’,叫他们以后眼睛挂着星星看我噶,哈哈哈。”
子佩抿嘴儿也笑了:“别人看不看的不打紧,叫小绸子晕头昏脑多看你几眼就好噶。”
“哥哥!”欢郎瞪眼叉腰,气红了小脸,转扒着凌讶说道:“哥哥让我替他问问侬,侬家乡还有啥子风俗没有?”
“你指什么风俗?”
“就是,就是……”欢郎眯起狡黠的小眼睛,手往床上一指:“姐姐只娶了小紫哥哥一个伐?”
凌讶不明所以,点了点头。
“那好嘞,那好嘞!”欢郎朝着已绯红了脸庞的子佩拍手笑道:“侬还可以再娶一个。就娶我哥哥好伐?我哥哥比阿麦公公的幺孙漂亮,比老方爷爷的乖仔能干,比侬的花小紫会生娃娃!”
噗……云瞳一个没忍住,不知牵动了哪里,忽觉喉头作痛,气息上行,伴随着一阵剧烈疼痛,竟发出了声音来:“咳咳……咳咳咳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