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(2 / 2)
顾秉钺只好摆摆手,让人回来,操着一口干燥的嗓子喊:“闻月,让人送热水来。”
也不知闻月人躲在哪里,只闻其声在院子里头听着脆响:“好嘞少爷!”
等内阁里的浴桶添满热水,闻月撒了些沐浴的香粉下去,一干人等退下去,站在一旁的闵君也想跟着出去,被闻月拦着:“诶姑娘,你得伺候少爷梳洗。”
闻月说完把人向前推了一把,就关门出去了。
顾秉钺站在浴桶旁等着人伺候,这回人机灵了,踮脚宽衣解腰带,就是手脚不太利索,摘发簪的时候,险些扯掉顾秉钺半块头皮。
等他梳洗完,对方也晓得递上寝衣里裤,也很自觉地跟着他往床那边走去。
顾秉钺回头看了她一眼,对方又马上低头不走了。
屋里点的蜡烛多了,顾秉钺见对方就站在一旁低头不动,只好动口让人干活:“去把这些蜡烛熄了。”
那人听了,就挨个从床帐旁边的灯盏开始灭,越走越远,忽的一下整个屋里都黑了,到处黑黝黝的,瞧不见半个影子。
“你过来,”顾秉钺把手放在床榻边上敲了敲。
于是黑暗里砰的一声,有人撞倒了实心木的凳子,院里守夜的小厮回头看了一眼,什么都不敢问。
顾秉钺难得皱了眉头,声音都带着起伏:“你先点个火。”
屋子里又恢复静默一片,过了一会儿,那人才小声道:“怎么点啊公子?”
那人这么一问,顾秉钺顿觉困意,挥手让人下去,也不管人能不能看见,翻身就上床睡去。身后是细细碎碎地四处摸索的声音,他也不管,挨着枕头就闭眼。
待人摸黑走在床边,睡在床上的人呼吸声都轻缓均匀了,她只好摸索着趴在床沿边,轻声道:“公子?”
见人依旧睡着不应,她又更加小声地说:“顾秉钺?你怎么跟哥哥说得不一样啊~一点都不像个谦谦君子。”
睡在床上的人翻了个身,面朝床里边,呼吸轻缓,大概是梦里不舒服才翻身的。
趴在床边的人放心了,小心翼翼地上床躺着,侧着半边身子道:“世上只说过男女授受不亲,那男子之间就不介意了吧~”
闵君安心地转过头,觉得夜里静悄悄的,十分安眠。
突然自己放在床里侧的手被抓住,本该睡着了的人靠近耳边,低声问:“男子之间不介意?”
“啊!”受到惊吓的声音变得尖锐,却远不如女子那般清亮,反而有些低哑,“公子你,醒了?”还是没睡啊?
顾秉钺将人一把拽起,坐在床上质问他:“你是男的?”
见人不吭声,顾秉钺也不管,拉近对方继续说:“自己开口说清楚还能活着离开。”
隐藏在黑夜里的恐吓效果俱佳,阴森森地,被抓住的人身子一抖,磕磕碰碰地说了:“我,是个男的。”
“嗯,”顾秉钺点点头,“还有呢?”
“什么?”
“你是哪里人?”
“我,我自然是这京城里的。”还没说完,又叨叨,“你真的是闵承业的好友?”
顾秉钺:“嗯?”
“你看着也不像个下人,都敢直呼你主子的名讳。”
顾秉钺抓着那人的手摇摇晃晃地,如同孩童玩耍一般地,笑问:“闵家家风严谨,怎么会有你这么没规矩的下人?”
像是突然拨了龙的逆鳞,原本畏缩的人一下子撒泼踢打起来,声音也明亮许多:“你才没规矩,一点,不,半点君子之举都没有,亏得哥哥还夸你才华横溢,简直是辱没谦谦二字!”
顾秉钺被踢得身子一歪,抓着人的手倒也没松,语气变得变幻莫测起来:“你是,承业说的他那个体弱的胞弟?”
这话说得也不全像是疑问,有几分确认的意思:“闵君寒?”
被抓着的人像是默认了,不挣扎也不吭声。
“你怎么没和你家人在一起?”顾秉钺松开抓着闵君寒的手,“还被阮氏送到我这里来了?”
闵家被判全家流放西南之地,怎会单单一个孩子私逃在外?他是如何逃过查族谱的?阮氏又知道些什么?
疑点重重,顾秉钺索性让闵君自己说说这几日是如何度过的。
闵君寒先是起身将床帐放下,又拉过顾秉钺一起躲在锦被之下,才小声地开口叙述:“我来你家之前,哥哥说我言明身份,你会照顾我的。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到你家的,醒来的时候,就坐在马车里,还穿着女人的衣服。”
说完又有点伤心,抓着被子道:“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?母亲和哥哥都不知道哪里去了?带我来的老婆子说我得听话,不然会连累家人,会被砍头的。”
见人说不到重点上,顾秉钺只好自己开口问:“那阮氏怎么知道你是闵家的人的?你告诉她你的身份了吗?”
闵君寒马上摇摇头,发现对方看不见,又说:“没有,我没跟大夫人说过话,都是老婆子在跟大夫人说话,带我来你这里的老婆子说,要是你不要我,就要说自己是闵家出来的。”
说来心酸,闵君寒小小年纪家破人散,一番话述来皆是哭腔,顾秉钺索性将人搂在怀里拍了拍当做安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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